老、少灶神？
灶神是誰？華人崇祀祂始自周朝，到今天已經超過2600年。然而，我們對祂的名諱、形象，認識多少？這可是一個有趣的問題！ 最早，祂歸屬於儒教派下，其「原型」為器物崇拜神。在《禮記》〈祭法〉，灶神與門、戶、行、中霤等「器物神」並列，為五祀之一。上從天子、諸候、士大夫，下到百姓，皆祀灶。敬拜供奉祂，旨在「報」熟食之「恩」；沒有留下任何「形象」的記錄。
來到道教，清季道光丙戌（1826）出現《敬灶全書》。1992年編成的《藏外道書》，將它收錄。尊祂為「灶王」，又稱之為「東廚司命通天定福真君」。到了尋常百姓家，民間信仰者尊之為「灶王爺」。兩者都是陰騭功過，再具司命、賜福之神格。
到了近代，儒宗神教的鸞堂，鸞生扶乩造《靈寶真經》，再封祂為「九天司命真君張恩主」。應是指張恩主禪（單），躍升為五祀之首，賜恩、降筆、教化之神。
在儒教的崇祀中，祂與天神、地祇的自然神一樣，書寫祂的名諱於「神主牌」上。此樣式，尚可在關帝、呂祖、灶君的三恩主崇拜，或關帝、呂祖、灶君、王靈官、岳武穆王的五恩主信仰神殿中，偶爾可見。
另外，當正一道教的道士被延聘到宮廟，為神作聖誕法會、三獻禮或作醮典；他們也會書寫「東廚司命真君」之字樣於紙作的「神主牌位」上。此作為，明顯是受儒教影響。
當灶神被華族祖先擬人化後，就從儒教的「神主牌」型態，轉化為「人形」。此時，就出現「狀如美女的年輕灶神」及「蓄老鬍鬚的老灶君」，兩種「男性神」的「變型」樣式。
至于經典、筆記中，曾創造出來的「老灶母」的「女性灶神」形象；我在宗教調查時，倒從未見過。或是以炎帝、黃帝、祝融為灶神的樣貌，只是書本的記錄，宗教現場，也屬少見。
信徒如欲看「漂亮、年輕的」東廚司命真君，可以來到恩主公信仰系統：淡水行忠堂、行忠宮，三芝錫板智成堂，基隆代天宮，宜蘭玉尊宮，桃園大溪普濟堂；或是從此系統分出，以灶神為主神的宜蘭開基灶君廟省民堂、新竹五指山灶君堂及台北艋舺文新道場；皆有俊俏、年輕的灶神。
在這些宮廟堂中，我估計，祂的神像樣貌應該深受唐．段成式（803？-863）的《酉陽雜俎》這本筆記小說所影響。文人賦予祂的姓名，稱為張禪（單），字子郭外；也描述祂「狀如美女」的樣貌。而在恩主公的神殿中，信徒即尊祂為張恩主。
另外，宅內設神明廳，奉祀彩繪的「神禡」。常見「眉清目秀」的張禪形象和土地公並列於下層。中層為關聖帝君、天上聖母媽祖，分別陪祀關平、周昌及千里眼、順風耳等將軍。最上層則為觀音佛祖，及其善才、龍女兩脅侍。
然而，到台北大龍峒覺修宮、台北木柵指南宮之恩主公信仰神殿，雖說它們也奉祀「張恩主-單」，神像卻雕刻成「年老、長鬍鬚」的灶神樣貌。在我看來，祂受版畫中的「老」灶王影響，根本未照張禪的型態雕塑，應屬「錯雕」。
苗栗獅頭山勸化堂、三芝智成忠義宮也是鸞堂，卻是兩個例外，堂裏兼有老灶君及年輕灶神的神像各一尊。前者，是早年廟方延聘福州匠師林起鳳以泥塑雕塑老灶君，神韻甚佳；後者，則是以張單形像，雕塑俊美的年輕灶神，供在正殿中。
比較特別的是，在花蓮聖天宮關帝廟中，出現了灶君「大神將」，作為關帝出巡的護法先鋒。
最後，我想談談「版畫」中的灶神形象。
它有「年輕貌美」的「張禪」及「年老威嚴」的「灶王」兩種。對於後者，有單獨一位灶王的畫像，也有灶王搭配一名灶王奶奶圖像，甚至搭配兩名灶王奶奶的樣式。這種「一王、兩奶奶」，是將「一夫、兩妻妾」的父權主義家庭文化，投射到版畫上面。
過去，在過年前，官員擇臘月廿三、民眾選廿四、賤民在廿五「送灶」。他們先撕下舊的灶神畫像，再從市集中購買祂的嶄新畫像，將之張貼於自家灶間的牆壁上供奉。
不過，當住家型態由三合院轉化成公寓、大樓；傳統廚房的「大灶」，也隨之改為現代廚房的「瓦斯爐」、「中島」、「烤爐」。於自家灶間祀灶的傳統急遽萎縮，灶君畫像也就較少人問津了。
今日，信徒如欲拜灶神，就得移駕到恩主公信仰的神殿、灶君祖廟或文新道場了！
留言